性本善论
人性本善论,简称性本善论,或本善论。儒家传统人性论的一种概括性主张,强调人性中之善为本有,人应该行善,人与生俱来就有善。是性善论底下的一个学派。
本善
传统中国幼童启蒙读物《三字经》开篇便是“人之初,性本善”。虽说此只是口号式的叙述,并无相关理论推演,但在民间文化的传承上却有极大的影响。若以哲学观点进一步追究,性本善论者基本上主张人性在先天上具有某些可以称之善的道德性质。
“人性本善”是一种概括性的主张,以做为某类心性论的预设。同样是持“人性本善”观点,不同的学者,对本、及善的概念,未必有相同的界说。传统上,儒家对“善”的讨论,主要是在人伦关系上,其内容不脱仁、义、礼、智。然就“本”字之展开,性本善则有三种可能的涵义:(一)“本”为本质:性本善指人性的本质(essence)是善的,即说人性中不可或缺的,使人与他物有所区分的性质是“善”。 (二)“本”为本原:性本善指人性原本是善的,即是说人天生的,未受环境学或学习改变之前,本来是善的。(三)“本”为本体:性本善指人性之本体为善。本体指终极实在,万物中永恒的,根本的真实存在。人性之本体为善,即是说人性具本体意义,此本体是善的。或说,人性中具本体意义的部分是善的。
本善论之源起
自“孟子道性善”[1]以来,“性善”一直是儒家人性论的主流。但“性善”并不等同“性本善”,其中涉及儒学思想的一些演变[2]。哲学史上,明显将“性善”赋以人性本善意义的,应始自唐朝李翱的《复性书》[3]。
李翱《复性书》认为,人之所以能成为圣人,主要是因为人性[4]。而人性是普遍的,一般人之性与圣人之性是一样的。那么为什么我们不能成为圣人呢?是因为我们被情欲所昏迷蒙蔽,终其一生都没有让自己的本性显现出来[5]。心性本来是善的,就好像水本来是清澈的。水看起来混浊,是因为有泥的缘故,如果不去搅动,泥沙自沉,水就会回复清明。人之性就好像水之性,如果人的情欲息止,人性就回复到原本的的状态[6]。
李翱的意思是,在最初,人性原本是善的。一般人因为不当的情欲影响,使得原本是善的本性昏迷不显[7]。所以,要成为圣贤,就要复其性,一旦复其性,就能理解情欲之作用而能不让情欲为恶[8]。此以“性本善,情本恶”为理论基础,展开修身以成圣贤之道。
后继的本善论者,大体依李翱复其性的基调,将人性本善论进一步开展并精致化。
朱熹之本善论
朱熹秉承张载(及程颐)之学说,将人性区分为“天地之性”及“气质之性”。天地之性(或称天命之性)与天道合一,为至善;气质之性则为人之情欲的来源。并认为只有天地之性才是普遍的,才是真正的性,气质之性则因人而异,故为气,为情 [9]。
以此,人性禀受天理而生,故“浑然至善,未尝有恶”[10]。朱熹主张“性即理也,当然之理,无有不善。”(朱子语类.卷四)。也就是说,人性之善是本质性的,因为人性来自天,而天理为至善,所以人性的本质就是天理,就是善。以此,将本善的原因归诸于客观的理。
那么人又何以会为恶呢?那是因为人另有气质之性的关系,但,气质之性在某种意义上不可视之为人性。那么你是在讲鬼吗?或者说,做为一个人,我们应当变化气质之性,使之合于天地之性。
朱熹的心性论的基本立场,就是理、气二分。性为理,理为至善;心则为气之精爽者[11],心统性情--心兼有天地之性及气质之性[12]。朱熹的性本善论,也宜在这样的脉络下理解。
王阳明之本善论
王阳明不承认心外有个理,认为心就是性,就是理,就是天。王阳明说“心也,性也,天也,一也”;“心即性,性即理,下一‘与’字恐未免为二”[13]。同时, 王阳明也不承认有所谓的气质之性,主张只有天命之性(即天地之性),而天命之性为粹然至善,并为明德之本体,即为良知[14]。
以此,对王阳明而言,性本善即心本善。人心有良知,良知就是天理。有良知便能知善恶,能知善恶,便能行善避恶。此心或良知,王阳明将之本体化,宣称“知是心之本体。心自然会知。见父自然知孝,见兄自然知弟,见孺子入井,自然知恻隐。此便是良知。”[13]。
所谓心之本体,即将心体视为最根本的,不依凭任何事物的,最终极的真实存在。人心之本体必须是善的,如此,人的最高价值才能实现。而世间的一切,都不脱此心此性的主观运作,所谓“天下无性外之理,无性外之物。”[15]。
与朱熹的性本善比较,王阳明主张心就是理,性之所以为善,乃因心之本体能知善、为善。将性本善归诸于主体之心的主观运作,而非外在客观之理。
当代之本善论
当代学者,抱持人性本善论者甚众,其中又以当代新儒家代表人物之一的牟宗三,对儒学心性论之建构及创新著力最深,影响最广。牟宗三对人性本善之主张,大体上循王阳明以心为本体的观点,但加入更多西方哲学的元素。其所提倡之道德的形而上学(moral metaphysics),认为道德善(仁)不只是道德,而且关系到一切存在。
牟宗三以仁为善的代表。仁有创生义,仁体做为一种精神实体,能觉润创生万物。“仁是理、是道、也是心”[16]。也就是说,主体之本心及此心之性,与客观的天道、理体,是同一件事,可谓之本心性体。当然,这样的心或性,是超越的,不能只是从经验中去理解[17]。
牟宗三说“道德的善就在性之中,或者说性就是道德的善本身”[18]。这也可以算是他对性本善的最佳注脚。就超越面而言,性就是善,善就是性,就是创生不已的天道实体。
中国政治家蒋介石多次在演讲中提出性本善的论点。他认为:我们一个人,自父母生下来,无不赋有一种自然的天性,即所谓“仁义礼智信”。这种自然的德性,就是所谓“天命”。也就是所谓“天性”、“天良”和“天德”。所以天之体就在我们体内。这种天性如能存养发挥,便表现为“忠孝,仁爱,信义,和平”之八德。这些天性都不待外求而自然具备于各人自己身心之中,而且天性是不可改易的,如果改易天性,则一切思想行为,便离了正道,一切私欲邪念,必纷然而起,种种恶习败行,必相与俱生。[19]
同时,蒋介石承认环境对人性的影响,主张教育就是要恢复人本来的天性,只要愿意迁善改过,人人都可以是圣贤。[20]
贡献及批判
大体而言,人性本善的主张,随着中国哲学心性论的精致化,其理论亦日趋严密完备。为中国内圣之学,成德之教提供了坚实的基础。依人性本善论,人不单可以成为圣贤君子,而且应该成为圣贤君子。人性即是成圣成德之所以可能的保证。
但是,随着西风东渐,在自由、民主与科学的思潮下,人性本善论亦面临一些挑战。例如,人性是否可以用善来规定?超越的本心与经验中的心灵活动倾向是否一致?人性即然本善,现实世界何以多有恶行?本善与自由(意志)是否有冲突等。
参考文献
- ^ 《孟子.滕文公上》:“孟子道性善,言必称尧舜”
- ^ 参考刘振维〈从“性善”到“性本善”——一个儒学核心概念转化之探讨〉,东华大学:《东华人文学报》第七期, 2005年7月,页85-122:“‘性善’出自《孟子》,后人受朱熹(1130–1200)学思影响,大多认知并理解为‘性本善’”。
- ^ 见朱伯崑〈评《儒家哲学新论》〉,《哲学杂志》第七期(1994.01.),页192:“人性本善的说法,始于唐朝李翱的《复性书》。”
- ^ 见《复性书》:“人之所以为圣人者,性也。”
- ^ 见《复性书》:“百姓之性,与圣人之性弗差也。虽然,情之所昏,交相攻伐,未始有穷,故虽终身而不自睹其性焉。”
- ^ 见《复性书》:“水之性清澈,其浑之者沙泥也;……久而不动,沙泥自沉。……人之性,亦犹水之性也。”
- ^ 见《复性书》:“人之性,本皆善,而邪情昏焉”
- ^ 见《复性书》:“圣人既复其性矣,知情之为邪;邪既为明所觉矣,觉则无邪。”
- ^ 参考姜国柱《中国人性论史》,页21-26。
- ^ 见《四书集注》注孟子道性善“性者,人所禀于天以生之理也,浑然至善,未尝有恶。”
- ^ 见《朱子语类.卷五》“心者,气之精爽。”
- ^ 见《朱子语类.卷四》“ 论天地之性,则专指理言;论气质之性,则以理与气杂而言之。”
- ^ 13.0 13.1 见王阳明《传习录》卷上。
- ^ 见王阳明《大学问》:“天命之性、粹然至善。其灵昭不昧者、此其至善之发见。是乃明德之本体、而即所谓良知者也。”
- ^ 见王阳明《传习录》〈答罗整菴少宰书〉
- ^ 见牟宗三《中国哲学十九讲》〈第四讲〉
- ^ 见牟宗三《心体与性体(一)》,页P586〈附录〉:“唯吾人平常只知经验的,心理学的心念之起伏生灭为心,而不承认有一超越的心体……凡决定人生之方向而理想地发展其人格者,皆需有此类超越真心之肯定,而且是本有,是真实,是呈现。”
- ^ 见牟宗三《中国哲学的特质》〈第九讲〉
- ^ 禦侮與復興之基本要道. [2022-07-12]. (原始内容存档于2022-07-12).
- ^ 青年为学与立业之道 (页面存档备份,存于互联网档案馆):“无论那个人,天性本来都是善的,但是环境不良的习染,物欲恶劣的引诱,也是人人所不能免的。所贵乎教育与修养者,就是要铲除一切不良的习染与欲念,而发挥他先天固有的德性。所以过失是人人皆有的,只要能改过迁善,人人都可以为圣贤,古人说:‘凡人不患有过,而患文过,不贵无过:而贵改过’。这两句话可说是我们自强自治做人立业最好的格言,一切修养省察的工夫,都要由此做起。”
研究书目
- 〔宋〕朱熹:《朱子语类》,收录于文渊阁《四库全书》,子部,儒家类(子六-子八)。
- 钱穆:《中国思想史》,台北:兰台出版社,2001年。(1980年初版)
- 牟宗三:《心体与性体(一)》,新北市:正中书局,2012年。(1968年初版)
- 牟宗三:《中国哲学的特质》,台北:台湾学生书局,1974年。
- 牟宗三:《中国哲学十九讲》,台北:台湾学生书局,2015年。(1983年初版)
- 牟宗三:《圆善论》,台北:台湾学生书局,2010年。(1985年初版)
- 陈荣捷:《王阳明传习录详注详评》,台北:台湾学生书局,1983年。
- 蒙培元:《中国心性论》,台北:台湾学生书局,1990年。
- 姜国柱,朱葵菊:《中国人性论史》,郑州市:河南人民出版社,1997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