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評：緊急法與憲制危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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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港行政长官林郑月娥在2019年10月4日下午宣布，为制止反修例运动而引用《紧急情况规例条例》，制定《禁止蒙面规例》[1]，翌日生效。此举乃香港主权移交以来首例，同时引起港内外的激烈回弹[2]，尤以政府绕过立法会制定法案的举动为甚[3]，等同在香港引爆“宪制危机”。
紧急法背景
1922年，港英政府仓卒制定《紧急情况规例条例》（简称《紧急法》）应付海员大罢工[4]。条例推出后，政府马上制定紧急法律，包括阻止九铁行驶等。不过《紧急法》实际上是一个无用的条例，“废纸一张”，皆因罢工人士没理睬任何紧急法律。
伦敦政府曾经要求香港政府废除《紧急法》，认为会赋予港督极大权力，造成极大问题[5]。港督未有理会，仅称《紧急法》能防止1956年双十暴动再发生。
不过最终，香港在1967年爆发了左派暴动，当年港府再次引用《紧急法》去扣留左派人士和查封左派据点。
宪法之异
《基本法》成为香港宪制性文件前，香港没有成文宪法。主权移交前的1917年，皇室以皇家特权立法的形式颁发了《英皇制诰》和《皇室训令》，成为唯二的宪政文件。其中《英皇制诰》提及：
| “ | We do hereby authorise, empower, and command Our said Governor and Commander-in-Chief (hereinafter called the Governor) to do and execute all things that belong to his said office, according to the tenour of these Our Letters Patent and of any Commission issued to him under Our Sign Manual and Signet, and according to such Instructions as may from time to time be given to him, under Our Sign Manual and Signet, or by Order in Our Privy Council, or by Us through one of Our Principal Secretaries of State, and to such laws as are now or shall hereafter be in force in the Colony. （我们特此授权、赋能及命令...总督执行及行使其分内所有职务，按照我们此制诰和任何用我们签名盖印授予他的委任状内的大旨，及不时授予他的训令...以及现在或以后在殖民地生效的法律。） |
” |
| ——《英皇制诰》第2条 | ||
| “ | The Governor, by and with the advice and consent of the Legislative Council, may make laws for the peace, order and good government of the Colony. （总督参照立法局的意见和得其同意，可为殖民地的和平、秩序和良好管治而制定法律。） |
” |
| ——《英皇制诰》第7条 | ||
上述两条条文明显无限扩大总督权力，包括赋予总督制定法律的权力。主权移交后，所谓的皇家特权再不存在，而新生效的《基本法》亦明确限制有关权力，包括政府不能制定法律。
| “ | 香港特别行政区政府行使下列职权： ( 一 ) 制定并执行政策； |
” |
| ——《基本法》第62条，节录 | ||
| “ | 香港特别行政区立法会行使下列职权： ( 一 ) 根据本法规定并依照法定程序制定、修改和废除法律； |
” |
| ——《基本法》第73条，节录 | ||
显而易见，行政长官会同行政会议通过并引用“紧急法”的做法，已经违反《基本法》第73条，而立法机关的功能亦被行政机关骑劫。
宪制危机定义
纵使外界未有对“宪制危机”一词有明确定义，但外界通常认为危机爆发可包括以下原因：
- 一个主权国家或地区就宪法原则出现无法解决的纷争，并导致政府不能运作的状态[6]；政府管治体制出现真空或胶着状态而被瘫痪，整个社会因而出现极度混乱[7]。
- 有人打破了原本宪法解释的权力分配，或政府内部出现严重分歧，无法履行宪制责任[6]。
- 三权（行政、立法、司法）之间，中央与地方之间，及政府与人民之间的对抗、严重分歧和冲突，政府的认受性被强烈挑战甚或有可能被推翻[7]
- 有政治角色（包括政府机关、行政首长、国家元首）明知故犯，不愿意遵守宪法条文[8]
- 普林斯顿大学政治学教授屈祈富（Keith Whittington）形容此为“忠诚危机”（Crisis of fidelity）
结语
敝人在社交媒体Instagram发起投票，最终获得40人回应，且全数投票用户都认同香港已经进入“宪制危机”。
违宪而已？
惟《紧急法》引用后接近四日，几近没有媒体提及“宪制危机”一词，只有《信报》时评在10月8日发文，称“今天香港出现的是宪制危机”[9]。大部分媒体都只是使用“违宪”的字眼[10]。违反宪法与宪制危机有程度上之异，前者不一定能导致政府停摆，但后者可以令整个国家政治体制瘫痪。
法律可作手段？
| “ | 无军队，就玩法律，就玩合法性。 | ” |
| ——敝人 | ||
现时民主派议员入禀、司法复核政府引用紧急法的决定，排期10月下旬审理[11]。
鉴于示威者没有一武装力量，敝人认为透过法律去挑战政府的权威是一极其有用的手段。一旦政府的决定失去合法性，那港府的权威在海内外也会遭受打击。
禁蒙面法如何处置？
假如高等法院的确裁定《紧急法》违反基本法，那《禁蒙面法》又是否行之有效？敝人认为，引用违宪条文所制定的规例，理应同告违宪。不过立法会将于10月16日复会，届时政府将提交《禁蒙面法》法案上立会，在执政党和亲政府势力护航下，料将通过，届时《禁蒙面法》的处理又该如何？一齐留待法庭处理。
参考资料
- ^ 信報即時新聞 -- 林鄭:引用緊急法訂立《禁止蒙面規例》. 信报即时新闻. [2019-10-08].
- ^ 彭定康批特首訂禁蒙面法瘋狂 擔心不久將來有人被射殺 - RTHK. news.rthk.hk. [2019-10-08] （中文（台湾））.
- ^ 泛民質疑引用緊急法繞過立法會牴觸基本法. news.now.com. [2019-10-08] （中文（香港））.
- ^ 用港英法律打「反送中」 香港「緊急法」從哪裏來. 2019-08-28 [2019-10-08] （英国英语）.
- ^ Wong, W. L. M. Social control and political order: Decolonisation and the use of emergency regulations in Hong Kong. 2011. ISSN 0378-0600.
- ^ 6.0 6.1 憲制危機Constitutional Crisis|詞庫|香港電台「通識網」. www.liberalstudies.hk. [2019-10-08].
- ^ 7.0 7.1 Legal Sandwich 法界三文治: 甚麼是憲制危機？. Legal Sandwich 法界三文治. 2007-06-06 [2019-10-08].
- ^ Illing, Sean. How do we know if we’re in a constitutional crisis? 11 experts explain.. Vox. 2019-05-16 [2019-10-08] （英语）.
- ^ 今日信報-- 林鄭行使的「皇權」是一把雙面刃. 今日信报. [2019-10-08].
- ^ 插向香港憲制心臟的尖刀 - 戴耀廷. Apple Daily 苹果日报. [2019-10-08].
- ^ 李慧娜. 【禁蒙面法】法官拒頒令暫緩新法 但下令盡快進行司法覆核聆訊. 香港01. 2019-10-06 [2019-10-08] （中文（香港））.
备注
以上仅属敝人个人见解，非专业法律意见。
日期：2019年10月6日（首次发文）；2019年10月8日（修订及扩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