蠻話
蠻話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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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語國家和地區 | 中國 |
區域 | 浙江省蒼南縣東部沿海地區和龍港市 |
母語使用人數 | 27萬人(蠻話)/蒼南縣和龍港市 |
語系 | |
官方地位 | |
作為官方語言 | 無 |
管理機構 | 無 |
語言代碼 | |
ISO 639-3 | – |
ISO 639-6 | maua |
蠻話,是一種主要分佈於浙江省溫州市蒼南縣(包括後來劃出的龍港市)東部沿海平原的漢語方言。蠻話兼具閩語和吳語特點,與泰順縣的閩東語蠻講最為親近,多數語言學家將其歸類為閩東語下的蠻話片/蠻講片。
分佈與使用人口
蠻話的分佈區域主要在蒼南縣(包括後來劃出的龍港市)的東部沿海平原,包括錢庫、蘆浦、望里、巴曹、炎亭、大漁、金鄉、龍港等地,1990年代初《蒼南方言志》調查人口約在27萬,如果根據2013年分鄉鎮統計人口估計在30萬;此外,1958年平陽萬全鎮建設國營農場時候曾有計劃遷移東部沿海平原的蠻話人口,至1988年當地5個村1969人仍通行蠻話[1]。傳統上蠻話使用人口主要操單一語種,但在邊緣地區也會學習溫州話或閩南話;隨着改革開放以來當地經濟的發展,越來越多的人為經商學習溫州話和普通話,1990年以後出生的人大多已經放棄蠻話、改說普通話。[2][3]
性質與起源
蠻話的性質與起源較為複雜,主要存在兩個問題:第一,蠻話屬於吳語還是閩語;第二,蠻話起源於土著還是移民。[4]第一個問題產生的部分原因在於蠻話兼具吳語和閩語的部分特徵,如果下圖所示,根據丁邦新1980年代提出的漢語分區條件難以界定蠻話的屬性。[5]
條件類型 | 語音條件 | 吳語 | 蒼南蠻話 | 閩語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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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遍條件 | 古全濁塞音聲母b/d/g的演變 | 保留濁音 | (部分清化) | ||
古塞音韻尾p/t/k的演變 | 併為聲門塞音 | (?) | |||
獨特條件 | 古知徹澄母字讀t/th | ||||
古次濁聲上聲「馬買理領 晚」等字讀陰平 | |||||
補充條件 | 古舌根音聲母k/kh/x在前高元音前的演變 | 保留舌根音k/kh/x | |||
古調類平上去入的演變 | 七至八調,皆分陰陽 | ||||
陽上或歸陽去 |
1981年顏逸明首次在學術上主張蒼南蠻話屬於吳語;隨後1984年《方言》就同期刊載了來自傅佐之和鄭張尚芳的兩篇同題文章《平陽蠻話的性質》[註 1],分別主張蒼南蠻話屬於吳語、閩語;1991年溫端政在《蒼南方言志》中對比蒼南蠻話和吳語、閩語,認為蒼南蠻話在語音上接近吳語溫州話而在詞彙上接近閩語,考慮到當地大族族譜大多是從閩東遷入,推測蒼南蠻話的底層為閩東語並受到溫州話較大影響;1992年潘悟雲提出蠻話在古代是一種與現代閩東話類似的方言,語音上實際也並非接近吳語,而是文讀系統接近於吳語而白讀接近閩語,但確實有部分詞彙直接來源於土著語言;2004年游汝傑在《漢語方言學教程》中提出蠻話應該是吳語和閩語間的過渡區,應該獨立於吳語和閩語,2015年《蠻話詞典》也認為蠻話是吳語處衢片與閩語閩東片之間的過渡方言[6];2005年秋谷裕幸的《浙南的閩東區方言》通過對比蒼南蠻話和泰順蠻講,認為二者應該屬於同一方言,應該單獨劃分出「蠻話片」,但就蠻話在閩東區的地位並沒有直接說明。[7]比較一致的觀點是蒼南蠻話的底層屬於閩語,但丁邦新也主張吳語自身也有閩語底層成分,因此按照底層劃分並不準確,目前多數學者傾向於蒼南蠻話屬於閩語。[8]
由於閩語說的主要依據之一是家譜所稱唐宋移民,因此蠻話的起源就關係到蠻話人口的起源問題,即蠻話是在接受閩東移民後產生還是當地的土著語言。[9]雖然現代鰲江南岸平原各方言人群皆稱溫州話為「本地話」,但在1925年版的《平陽縣誌》中蠻話卻是稱做「土話」,反而溫州話被蠻話稱作「後生話」,似乎蠻話是產生早於溫州話的土著語言。[10]蠻話通行地區最早的土著語言是古越語,包括吳語、閩語在內的語言都受到其影響,我們今天已經很難具體考證這種語言和蠻話之間的關係,但蠻話與周邊語言的關係卻是有跡可循。[11]考慮到閩東話也有稱作「蠻話」的例子,閩東話和蠻話的關係可能是蠻話系閩人遷浙發展而來,也可能是二者系出同源因而具有相同的自稱。[12]
有學者認為蠻話屬於融入土著語言的外來語,例如朱海濱就以溫州自唐宋以來較多接受福建移民認為蠻話是移民產生;游汝傑以蒼南南端蒲壯所城保留的溫州話方言島推斷當地的土著語言應該是吳語,受到閩語人口遷入逐漸成為浙南閩語中的方言島,泰順本來就和閩東語區接壤,而蒼南蠻話人口根據家譜也應該是閩東移民後裔。[13][14]在蒼南蠻話方言區內部也有金鄉話的方言島,民國學者夏克庵曾在修《金鄉鎮志》時有語「金鄉話為指揮語,城外蠻話為戍卒語」,被蠻話母語的老師劉紹寬批評,最後將蠻話歸為土話。[15]潘悟雲認為閩東話屬於土著方言,在古代接近古甌語和閩東語;鄭張尚芳最初認為土著說還需要更多證據,後來認為閩東語說和土著說不矛盾,蠻話區和閩東語區應該同為土著語區,蠻話在三國至唐代間分化獨立,此後深受吳語影響。[16]陶寰也反對移民說,主張閩東語與蒼南蠻話、泰順蠻講、鄰近的吳語處衢片在歷史上曾經屬於同一方言區:一方面從族譜記錄來看移民的時空尺度太散,移居的人口容易被當地土著同化;另一方面唐宋以來三次大規模移民移民區域也和蠻話區域不一致。[17]
音系
蠻話可以分為北向(鄉)腔和南向(鄉)腔,各自受到鄰近方言的影響,內部存在細微差異:北向腔指的是與吳語區接觸的蠻話方言區,以龍港白沙為代表;南向腔則是與閩語區接壤的區域,蠻話母語者一般以南向腔的錢庫方言為標準,這也是學者主要調查的主要對象。在蠻話方言的研究者中,顏逸明、丁邦新、傅佐之都是以錢庫蠻話為主要研究對象,其中傅佐之偶爾提及白沙蠻話,鄭張尚芳則主要研究白沙蠻話,溫端政兼顧了錢庫和白沙兩種蠻話,秋谷裕幸則主要調查南向腔龍港舥艚至蒼南炎亭、金鄉一帶沿海地區的蠻話,徐麗麗則是以龍港海城、龍港蘆浦分別為北向、南向蠻話代表,各家的音系存在略微差異。[18][19]
聲母
蒼南蠻話 | 北蠻講(筱村) | 南蠻講(雅陽)/江根蠻話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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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音和 | 清送氣 | pʰ | tʰ | tsʰ | tɕʰ | kʰ | pʰ | tʰ | tsʰ | tɕʰ | kʰ | pʰ | tʰ | tsʰ | tɕʰ | kʰ | |||||
清不送氣 | p | t | ts | tɕ | k | p | t | ts | tɕ | k | p | t | ts | tɕ | k | ||||||
濁 | b | d | dz | dʑ | g | ||||||||||||||||
擦音 | 清 | f | s | ɕ | h | f | s | ɕ | h | s | ɕ | h | |||||||||
濁 | v | z | ʑ | ɦ[聲 1] | v | ||||||||||||||||
響音 | l | j[聲 2] | ∅ | l | ∅ | l | ∅ | ||||||||||||||
鼻音 | m | n | ȵ | ŋ | m | n | ȵ | ŋ | m | n | ȵ | ŋ | |||||||||
如前文所說,古全濁塞音聲母b/d/g的演化(上表第三行)是判別方言類屬的重要條件,在閩語中這些聲母大多全部變成清音,塞音和塞擦音多數送氣、少數不送氣,無規律可循,而吳語單字讀音是「清音濁流」、連讀後字弱讀時帶音。蠻話兼有吳語和閩語的演化特徵,如蠻話則保留濁音,類似於吳語;泰順和慶陽江根的蠻話則讀不送氣清音,類似於閩語。[22]雖然蒼南蠻話和吳語一樣具有古全濁塞音聲母,但學術界對於濁音的產生存在爭議,正如鄭張尚芳指出的,蒼南蠻話雖然在聲母上與溫州話保持一致,但具體到字詞層面聲母配置以及韻母、詞義與閩語的關係更強,因此學術界也有質疑蒼南蠻話的濁音實際上是後來在溫州話影響下產生的。實際調查中,徐麗麗也指出蒼南蠻話的白讀大多和閩語一樣為清音,尤其一些對於溫州話的生僻字(如蘆浦「稗」讀/pʰai5/)只保留了清音,文讀的濁音很有可能是從溫州話借來的。[23]
蠻話的唇音反映了「古無輕唇音」的特點。唇音主要包括幫組的幫、滂、並、明和非組的非、敷、奉、微,前者主要為每表第一列的雙唇音pʰ/p/m,但另外的輕唇音實際歸類相對複雜,要麼合流於幫組,要麼為f/v。歷史上「古無輕唇音」,輕唇音被認為是衍生自重唇音,在很多地方微、明仍存在合流,但幫、滂、並同非、敷、奉大量合流卻是閩語獨有的現象,蠻話也體現了這一點。對比吳語、蠻話合流的字,蠻話中幫、非合流的現象更加普遍,吳語中不合流的非組「夫麩匪吠沸飯房蜂縫」等字再蠻話中讀作重唇音,和閩語一樣。唇齒音f/v則在吳語接觸較多的蒼南蠻話和北蠻講中有體現,北蠻講筱村方言實際上有兩讀,總體體現出過渡方言的特點。[24]
韻母
開尾韻 | 元音尾韻 | 鼻化韻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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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口呼 | ɿ | a | æ | e | ɔ | o | ɯ | ai | au | ã | ə̃ | ɔ̃ | ɯ̃ | aĩ | ||
齊齒呼 | i | ia | iɔ | iɯ | iau | iã | I | iɔ̃ | iɯ̃ | |||||||
合口呼 | u | ua | uæ | uai | uã | uə̃ | ||||||||||
撮口呼 | y | ỹ | ||||||||||||||
鼻音尾韻 | 塞音尾韻 | 自成音節 | ||||||||||||||
開口呼 | aŋ | oŋ | aʔ | əʔ | ɔʔ | oʔ | m | |||||||||
齊齒呼 | iŋ | ioŋ | ieʔ | ŋ | ||||||||||||
合口呼 | uaŋ | iəʔ | l | |||||||||||||
參考資料
註釋
引用
- ^ 楊勇 2014,第6-18頁.
- ^ 陶寰 2014,第引言 3-4頁.
- ^ 徐麗麗 2021,第3-5頁.
- ^ 陶寰 2014,第引言 19-20頁.
- ^ 謝苗琳 2008,第166頁.
- ^ 金智恩 2015.
- ^ 徐麗麗 2021,第9-11頁.
- ^ 謝苗琳 2008,第1,8頁.
- ^ 楊勇 2014,第44-46頁.
- ^ 楊勇 2014,序二.
- ^ 徐麗麗 2021,第5頁.
- ^ 陶寰 2014,第引言 24-25頁.
- ^ 朱海濱 2011.
- ^ 游汝傑 2016.
- ^ 楊勇 2014,第89頁.
- ^ 楊勇 2014,前言.
- ^ 陶寰 2014,第引言 25頁.
- ^ 18.0 18.1 謝苗琳 2008,第4頁.
- ^ 徐麗麗 2021,第45頁.
- ^ 徐麗麗 2021,第16-26頁.
- ^ 21.0 21.1 陶寰 2014,第引言 5頁.
- ^ 徐麗麗 2021,第45-46頁.
- ^ 徐麗麗 2021,第52-61頁.
- ^ 徐麗麗 2021,第61-63頁.
書目
- 徐麗麗. 蛮话音韵研究. 北京: 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 2021. ISBN 9787520373548.
- 楊勇. 蛮话方言史. 上海: 上海社會科學院出版社. 2014. ISBN 9787552005592.
- 陶寰. 蛮话词典. 上海: 中西書局. 2014. ISBN 9787547507551.
- 溫端政. 苍南方言志. 北京: 語文出版社. 1991. ISBN 7-80006-361-5.
- 施明達. 泰顺县志. 杭州: 浙江人民出版社. 1998. ISBN 7-213-01419-6.
論文
- 鄭張尚芳. 由浙南蛮话论证“丈夫、作姥、囝”的语源. 第十一屆閩方言國際學術研討會論文集. 廈門: 廈門大學出版社: 122–126. 2013. ISBN 978-7-5615-4799-1.
- 謝苗琳. 蒼南蠻話的音韻研究 (碩士論文). 國立暨南國際大學. 2008.
- 朱海濱. 浙江方言分布的历史人文背景——兼论语言底层与南方方言区的形成. 歷史地理. 2011, (00).
- 游汝傑. 语言接触与新语言的诞生. 華東師範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 2016, 48 (1) [2023-06-15]. doi:10.16382/j.cnki.1000-5579.2016.01.010. (原始內容存檔於2023-06-06).
- 金智恩. 方言保存和边界方言的定性、源流问题. 中國圖書評論. 2015, (5).